莲池书院
元刻“老索神道碑铭”
【简介】
立于宸翰院。通高354厘米，宽87厘米，厚74厘米。神道碑是立于墓道前记载死者生平事迹的石碑。“老索神道碑铭”为方柱形，三面刻字。碑额篆书“大元敕赐故顺天路达鲁花赤老索神道碑铭”。刻于元代至正十年(1350年),记载老索家族四代人从蒙古汗国至元末顺帝一百多年间的事迹，广泛涉及元朝的 历史事件。欧阳玄奉敕撰文，苏天爵奉敕书丹，张起岩篆额。欧阳玄善词章，通理学，修宋辽金三史都担任主要编纂工作。苏天爵是元代书法家，为文长于序事，为官清廉。张起岩，博学有文才，善篆隶，修宋辽金三史都担任主要编 纂工作。此碑于1984年在保定西郊颉庄村附近发现并移入莲池。
【录文】
大元敕賜故順天路達魯花赤河西老索神道碑銘
翰林學士、承旨、榮祿大夫、知制誥兼修國史歐陽玄奉敕撰文。
集賢侍講學士、中奉大夫兼國子祭酒蘇天爵奉敕書丹。
翰林學士、承旨、榮祿大夫、知制誥兼修國史張起岩奉敕篆額。
皇帝禦極之十年，歲在癸未，制授通奉大夫、前河南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訥懷為集賢侍讀學士①。越明年春，集賢學士脫憐等言，訥懷曾大父、故順天路達魯花赤老索，當太祖皇帝基命之際，粵有成跡，列乎功載，宜賜之碑銘，以寵示來裔，其令翰林學士歐陽玄為文、集賢侍講學士蘇天爵書、翰林學士承旨張起岩篆額以賜②。制曰：“可③。”臣玄謹按事狀④。
老索，唐兀氏，世為寧夏人⑤。幼穎悟，長以驍勇聞。時，太祖皇帝拓境四方，老索知天意所向，屢諷其國王失都兒忽率諸部降⑥。太祖皇帝素聞其名，及見，偉其材貌，俾入宿衛；老索昕夕唯謹⑦。及遇攻討，被堅執銳，親冒矢石，為士卒先。上益壯之，賜號八都兒。八都兒者，華言驍銳無敵也。妻以宮女康裡真氏⑧。從征諸部，克大水泊，拔烏沙堡，又破桓、撫等州⑨。及分□□□河南武宣王察罕那顏麾下，敗金將定薛、九斤、萬奴等軍數十萬於野狐嶺⑩。還定雲內，西徇地至涼州諸郡⑪。太祖皇帝賜金符為統軍，及織紋數十匹，以旌其功⑫。分討欽察、兀羅思、回回等國，推鋒破敵，所向無前⑬。大軍至答也失的河，□□，號至險⑭。老索乘勝驅眾涉之，如履平地。斡羅兒、孛哈裡、薛迷思乾等城皆堅壁，未易猝拔，竟一鼓克之⑮。紮刺蘭丁、迷裡彼騎□□⑯。□鐵門關，老索深入，身中流矢，勇氣彌厲，麾軍力戰，遂平之⑰。太宗皇帝南征，從下河中，定南京⑱。甲午金亡，詔采良家女，以備後宮⑲。諫曰：“中原甫定，宜收攬英雄，以開混一之業，今乃嬪□□□□所以示四海也?”上大喜，賜白金千兩。丙申，特複金舊制⑳。蓋順天人汝南忠武王張公、□□總□與老索協力屏翰，曾請雄、易二州六縣隸於順天，別燕南自為一路，民至今便之21。年七十， 即上廬徼乞骸22。上深懷之，賜黃金五十兩、白金三百兩。中統建元六月二十三日薨於正寢，壽七十三23。越明年，某月日葬于清苑縣太靜鄉之先塋。□康裡追封夫人。
子二人。長阿勾，早世24。次忙古角旦寸，起家為行軍千戶。丁巳攻蜀，所至先登25。己未，憲宗圍合州釣魚山，克捷居多26。征□常勝，遂沒於陣27。贈亞中大夫，僉太常禮儀院事28。娶眭氏。
子一人，忽都不花，德器溫厚29。至元十七年，擢奉議大夫、祁州達魯花赤，為政明恕30。編民以其有德，至今以顏子目之31。秩滿，光獻翼聖皇后以其聖朝舊臣，諭曰：“宜不次擢用32。”時阿合馬柄政，官非賂莫進33。忙古角旦寸慨然曰：“為民父母，罄產鬻官，而複刻削於民以求利，可乎?”遂無仕進意，穩遂州達魯花赤34。至元二十一年五月九日卒於家，年三十有六35。娶民氏。奉柩歸葬于清苑之先塋。
子一人，即訥懷。父歿，年甫三歲36。母民氏□守義，鞠育有加37。既長，從師問學，涉獵經史。入京，因司徒明裡以見仁宗皇帝，于□□□□左□□,授中書直省舍人。沿檄護送趙王公□□□,道塗禁戢其徒禦，所過郡邑無擾38。歸，以能聲聞廟堂，遷知安東□選□監察禦史39。母氏喜曰：汝父連牧二州，雖獲廉訪而未嘗預清要之選40。汝今得之，宜效節以報國顯親。□□□□尋拜河東廉訪副使，行州置禦史41。世變，知府怙寵不法，輒發其奸42。獄成43而逃，訴於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
(按：以下八行碑文絕大部分剝蝕莫辨，其中銘詞七行)
至正十年四月吉日曾孫訥懷立石。保定儒士李肅、處士胡賓元摹。玉川蔣伯從、劉弘毅、張寬刊。
【注释】
①皇帝御极之十年：即元顺帝至正三年(1343年),癸未年。“御极”,登基，即位。
②曾大父：曾祖父。达鲁花赤：蒙语音译，为元代官职名，有监临官、总辖官之意。元 代汉人不能任正职，朝廷各部及各路、府、州、县均设达鲁花赤，由蒙古或色目人充任，以 掌实权。基命：君主初受天命而就位。粤有：具有。“粤”,句首助词，表示审慎的语气。成
迹：成绩，成功的业绩。功载：记功的册籍。来裔；后世子孙。集贤：原碑此处作“集碑”, 为书丹时笔误。篆额：用篆体字书写碑额。
③制：皇帝的命令。
④谨按事状：郑重地依据事状来写。“事状”,即行状，专指记述死者世系、籍贯、生卒年月和生平概略的文章。
⑤唐兀氏：蒙语译党项为“唐兀”,故元代称党项人或其所建国“大夏”皆日“唐兀 氏”。元末明初陶宗仪《辍耕录》:“方时称夏人为唐兀氏，唐兀亦色目三十一种之一，其人 各有姓。”
⑥讽：委婉地劝说。失都儿忽：历代西夏国王的通称。西夏(自称大夏),由党项羌人李元昊始建于1038年，建都兴庆府(今宁夏银川东南),1227年为蒙古所灭。
⑦伟其材貌：认为他的才能和相貌奇异。俾：使。昕夕：朝暮。谓终日。唯谨：唯有谨慎。
⑧妻以官女康里真氏：把宫女康里真氏嫁给他。“妻”,音qì,嫁给。
⑨大水泊：在抚州境内。鸟沙堡：在河北省张北县西北。桓州：本为鸟桓所居，金置州，治所在清塞(今内蒙古正蓝旗西北)。抚州：金置，治所柔远(今河北张北),辖境相当 于今张北以西、内蒙古集宁市以东地区。
⑩河南武宣王察罕那颜：察罕，唐兀乌密氏，元太祖时从征西域、西夏，因功为御帐前首千户。太宗时从伐河南，后又伐宋，累建功。宪宗时官终都元帅，赐邑三千余户，卒谥“武宣”,追封河南王。定薛：《元史·太祖本纪》:1211年“二月，帝败金将定薛于野狐岭，取大水泊、丰利等县。”九斤：《元史·太祖本纪》:“1212年正月，帝破昌、桓、抚等州。金将纥石烈九斤等率兵三十万来援，帝与战于獾儿觜(引者按，獾儿觜为野狐岭北山嘴),大 败之。”万奴：据《元史 ·太祖本纪》,1215年十月，金宣抚使薛蒲万奴据辽东称天王，次年 十月降蒙，既而复叛，自称东夏。又据同书《太宗本纪》,1233年九月擒万奴。野狐岭：在 河北万全县东北三十里，山势险峻。金蒙在此多次交战，以1212年一役最为关键。此役蒙 军九万大败金军四十万，由此蒙兴而金衰。
⑪遝(tà):及，到。云内：辽初所置州名，治所在柔服(今内蒙土默特左旗西北),辖境相当今内蒙古固阳县、土默特右旗及土默特左旗一带。徇地：夺取土地。凉州：治所在今甘肃武威。
⑫旌：表彰。
⑬钦察、兀罗思：均为蒙古部落名。回回：指信仰伊斯兰教的部族。推锋：摧毁敌人的 兵刃。谓冲锋。“推”,通“摧”。
⑭答也失的河：《元史 ·太祖本纪》作也儿的石河，多种文献译字均不同。即今额尔齐 斯河，在新疆北部，源出阿尔泰山南麓，是我国流入北冰洋的唯一河流。河床中巨砾重叠， 水波翻滚。
⑮斡罗儿、孛哈里、薛迷思干：宋元时期西域(今新疆)地名。斡罗儿，《元史》作斡脱罗儿；孛哈里，《元史》作卜哈儿。
⑯扎刺兰丁、迷里彼：均为西域部落长名。与《元史》所记人名稍异。《元史 ·太祖本纪》:“[十七年]夏，避暑塔里寒寨。西域主扎阑丁出奔，与灭里可汗合，忽都忽与战不利。帝自将击之，擒灭里可汗；扎阑丁遁去，遣八刺追之，不获。”骑□□:疑为“骑猪遁”,谓夹屎(猪既豕，豕屎谐音)而逃，喻极度惊惶。与《元史》所言“扎阑丁遁去”相应。
⑰铁门关：在今新疆库尔勒市北郊八公里处。扼孔雀河上游陡峭峡谷的出口，为丝绸之路中道的咽喉。弥厉：更加振奋。麾军：指挥军队。
⑱河中：府名。治所在今山西永济市蒲州镇。南京：指汴梁(今河南开封市)。1233年 正月，蒙军入汴京。
⑲甲午金亡；1234年(甲午年)正月，逃至蔡州的金哀宗传位给宗人、东面元帅完颜 承麟。蔡州城旋被宋军攻破，宋、蒙军入城。哀宗自缢死，承麟战死，金亡。
⑳丙申：即公元1236年，元太宗八年。特复金旧制：指下文“曾请雄、易二州六县隶于顺天，别燕南自为一路”一事。
21汝南忠武王张公：张柔，字德刚，定兴(今属河北)人。本金将，降蒙，后拜河北东西等路都元帅。死后封汝南王，谥“忠武”。请雄、易二州六县隶于顺天，别燕南自为一路：此事当在元太宗十三年(1241年)。在金代，雄、易二州六县与保、安、遂、安肃等州同隶中都路；元初，此二州六县入燕南路，而保、安、遂、安肃等州隶大都路。据《混一方舆胜览》,辛丑年，割出雄、易、保、遂、安肃五州立顺天路(至元十二年改称保定路)。元太宗十三年为辛丑年。雄、易二州六县复与保、安、遂、安肃等州同隶一行政区，故百姓称便。
22即上庐徼乞骸：到皇上的营舍请求退职。“庐徼”,驻有巡逻守备兵丁的营舍。“乞骸 骨”,官吏自请退职。意思是使骸骨得以归葬故乡。
23中统建元：即公元1260年。开国后第一次建立年号称“建元”。忽必烈即位后始为蒙 古汗国建立年号，叫“中统”,1271年定国号为“元”。
24早世：夭死。
25丁已攻蜀：据《元史 · 宪宗本纪》,1257年(丁已年)九月蒙军出师南征。次年(戊 午)二月，蒙军大举攻宋，宪宗蒙哥自攻蜀。
26已未：即公元1259年。宪宗围合州钓鱼山：1259年二月，元宪宗蒙哥围合州(今属 四川),宋军坚守。蒙军困于合州城下数月，士气消沉。
27没：同“殁”,死。
28赠：赐死者以爵位或荣誉称号。生日封，死曰赠。亚中大夫：从三品。旧为少中大 夫，延祐改为亚中。金：指派。太常礼仪院：掌管大礼乐、祭享宗庙社稷、封赠谥号等事的 机构。事：承担事务，办理。
29德器：道德修养和才识度量。
30至元十七年：即公元1280年。祁州：治所在今河北安国。明恕：贤明笃诚而仁爱待人。
31编民：编入户籍的平民。以：认为。以颜子目之：拿他当颜回看待。颜回，孔子的优秀学生。
32秩满：谓官吏任期届满。光献翼圣皇后：元太祖之妻，孛儿台旭真太皇后，弘吉烈 氏，追谥“光献翼圣皇后”。圣朝：封建时代人们尊称本朝。不次：不按平常次序。谓破格， 超常。
33阿合马：亦作阿哈马特。元世祖忽必烈时权臣。任事二十年，专权纳贿，夺取民间大 量田产。后被益都千户王著刺杀。世祖旋悟其奸，悉诛其党。
34稳：安心。遂州：治所在今河北徐水县遂城。此句谓忽都不花想起父亲生前所说不 “罄产鬻官，而复刻削于民以求利”的话，遂无在仕途中进取之意。
35至元二十一年：即公元1284年。
36甫：刚刚。
37守义：守节。
38沿檄：随公文而行。谓随晓喻沿途地方官员妥善接待的文书而行进。禁戢：禁止，约
束。徒御：挽车、御马的人。
39以能声闻庙堂：凭借能于的声誉使君主听见。“庙堂”,代称帝王。迁：晋升。知：执 掌。安东：州名。治所在今江苏涟水县城。
40牧：治理。廉访：指肃政廉访使。清要：指位显职重而政务不繁的官职。预：参与。 选：被选拔出来的人才。
41寻：不久；随即。河东：指河东山西道肃政廉访司，置司于冀宁路(今山西太原市)。
行：谓兼摄官职。
42世变：世事变化。此指社会不宁，世风日下。怙宠：恃宠。
43狱成：罪案确定。
河北大学文学院、莲池书院 莲池石刻研究团队考据整理
（王亚彬、 郭彤旭、朱海勇、张坤雨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