莲池书院
【津云(2024年06月28日)】
以“女性情谊”为视点,重新思考中国女性生活和生存,将会为当代女性写作带来怎样的可能?
2024莲池文学周上,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、北京作协副主席、鲁迅文学奖得主张莉带着新作《重塑姐妹情谊:社会性别意识与现代女性文学谱系的构建》亮相,与茅盾文学奖得主、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乔叶,《上海文学》杂志副主编来颖燕,《天津文学》副主编崔健等展开对话。
提起中国女性文学研究,往往绕不开张莉的研究。自中国现代女性写作发端,到近年来当代女性作家的写作与新变,张莉密切关注的身影从未缺席。从2019年开始,张莉持续5年编选“中国女性文学年选”,主办的“持微火者·女性文学好书榜”及多个新女性写作专栏引起了广泛关注。
《重塑姐妹情谊》耗时6年完成,张莉说,“在日常工作之外,我依然希望能出版一本学术专著,它代表了我对100年来中国女性文学和女性写作的理解。”
早在攻读博士学位时期,张莉就开始关注“中国女作家是如何成为女作家”的主题,写就了《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(1898—1925)》,以此为起点,张莉希望建立“一种谱系”:在百年中国文学的视野下,从社会性别意识角度观照女性文学的发展,考察中国现当代女性作家如何重塑姐妹情谊,系统梳理百年来中国女性写作的成就,呈现出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女性精神、女性气质的传承、变迁与发展。
何为“社会性别意识”?张莉阐释道,与“生理性别意识”相对,指在社会关系中理解一名复杂的女性。以最近大火的《我的阿勒泰》为例,该书写了一名女性眼中的世界,即便没有大篇幅写和男性谈恋爱、也没有和父亲一起生活,女主角的生活依然很完整,“一个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女性,她不一定是母亲、妻子、女儿,她就是她自己。”
“站在哪里看世界”,也是“社会性别意识”非常重要的角度。例如在《甄嬛传》中,代入“甄嬛”的视角会是一部爽剧,但如果代入的是一名小答应,读者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非常残酷。张莉指出,只有站在一个低微、喑哑、从没有被听见的角度去看世界,才能发现世界更为复杂、多样的那一面,“这也是一名做女性文学的学者或作者应当具备的人文情怀。”
谈及书名“重塑姐妹情谊”,张莉觉得这是女性文学非常重要的部分,即摒弃对女性情谊、女性关系的刻板、守旧的想象。张莉提出,网上有一个流行词叫“塑料姐妹花”,为什么人们很少提“塑料兄弟情”?男性也有兄弟反目,女性也不都是姐妹互撕。
因此,张莉认为,“如何直视一名女性”也是女性文学的重要部分。如张爱玲笔下的葛薇龙、曹七巧,都是有缺陷但非常真实的,“女性文学不是歌颂,也不是赞美,而是抵达真实的女性处境。”
为什么要做女性文学研究?张莉只是朴素地希望,让那些听不见的被听见,看不见的能被看见。
活动中,对谈嘉宾分别从作家、编辑、评论者的视角,用简练而有深度的语言,讲述了她们对《重塑姐妹情谊》的阅读感受。
这些年来,乔叶已断断续续地和张莉探讨过许多书中观点,这次以整本书的形式重读,乔叶依然觉得“十分震撼”:“我是把它当做教材来读的。”在乔叶的想象中,这本书就像一张“巨大的合影”,在百年时间长河中,每一名女作家及其作品共同在其中呈现面貌。
“生活是一本巨大的教材,从事文学工作的专业老师们也是教材的生产者。”作为一名“野生作家”,乔叶的感触非常深——她对女性写作的自我认知经历了曲折的过程,直到近10年才摸索出“忠于女性身份”的选择,进而努力拓展身份的局限。
对于有志从事文学研究的评论家,无论男女,乔叶建议《重塑姐妹情谊》不容错过,“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大传统、小传统、地域传统、性别传统之中,对自己的写作能有比较清晰的对照。”
来颖燕特意翻阅了涉及女性文学史的各类论著,发现尚未有像《重塑姐妹情谊》这样完整的梳理,“这是一本我理想中的女性文学史。”在来颖燕看来,文学史的史料是没法穷尽的,而作者如何编码、投入何种情感去重新创作,才能让读者感受到实际的力量和美感。
来颖燕引用了英国艺术史家贡布里希的话:“实际上没有艺术这种东西,只有艺术家而已。”通过还原女性作家们所处的情境,张莉与她们“双向奔赴”,越深挖史料,就越发现在看似已经稳定的外观之下,内部是可以激荡心灵的、不断跳动的火焰。
在崔健看来,《重塑姐妹情谊》既有高度专业的女性主义理论建构,同时也回到文学现场,用有温度而优美的表达进行批评实践。在张莉的勾连下,每位女性作家“就像相互拉起手来”,让读者从谱系中感受到强大的女性力量。
崔健对“现代女作家如何被建构”的内容印象深刻,读到冰心、庐隐等女作家如何从普通写作者成长为女性经典作家时,她感到特别振奋:“原来我在生产机制里担任了这么重要的角色。”
张莉总结说,一名好的学者,应当让自己的研究和身处的整个时代、社会的命运连在一起,而女性文学就是她的切入点。同时,许多女性主义理论只是一种方式方法,帮助大家辨析地看待问题。
张莉希望,通过女性主义的学习和阅读,能让大家更包容、理解,同时能够接纳这个世界的多样性,最终争取的是一种平等,“所有的理论都是理论,更重要的是生活之树常青。”